东方文化与文明的重要支柱
张文良
佛教传入汉地,时间最长,发展变化最多,影响也最为广远。这一历史经验很值得我们认真进行深入的研究。大体说来佛教与汉民族文化的结合是沿着三个方面进行的,即佛教的学术化、艺术化和社会化。
(一)学术化
佛教传入中国时,面临一个民族传统文化高度发展的社会。从一开始这个社会的知识阶层就把佛教作为一种思想学说来接受,钻研讲习,不遗余力。由于书写工具的便利,每一新译经论不久即可传遍全国,讲、录、注、述,蔚然成风。因此,在教理、教义的研究方面很快就达到很高的水平,赢得当时国外佛教学者的赞美和崇敬。如东晋时的道安(312-385),被西域的佛教大师鸠摩罗什誉为“东方圣人”,“恒遥而礼之”;北魏时的昙谟最,妙达《涅槃》、《华严》,印度的佛教学者菩提留支来华,“见而礼之。号为东土菩萨。”又把他着的《大乘义章》译为梵文,“寄传大夏。彼方读者皆东向礼之为圣人矣。”唐玄奘在印度被尊称为大乘天和解脱天,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历史事实说明,大乘佛教传入中国后,教义的研究始终是发展的主流,由此引起十余种宗派的繁兴和二万三千余卷大量译籍及着述的出现。
(二)艺术化
在佛教传入以前,中国的艺术和工艺已达到极高的水平,书法、绘画、制造工艺、纺织、建筑等的精美在世界上都冠绝一时。大乘佛教传入后,吸收了汉文化这一方面的长处,引起画像、造像、寺塔建筑等艺术和工艺的发展,使佛教面目焕然一新。公元三○一年前后来华的耆域大沙门看见洛阳寺、塔、宫殿的壮丽,赞叹说,“兜率天宫仿佛似此”。公元五一六年洛阳永宁寺建成后,菩提达摩祖师见之,“口唱南无,合掌连日”,赞叹说,“此寺精丽,阎浮所无”,“极佛境界,亦未有此”。他又看见修梵寺的金刚像,形像逼真,赞美说,“得其真相。”至于历史上一些着名画家如顾恺之、吴道子、杨惠之等为寺院所作的壁画、塑像引起轰动的故事更是脍炙人口。
今天,敦煌壁画、龙门造像、乐山大佛、雍和宫大佛、布达拉宫等以及遍布全国的寺、塔、石刻,其艺术上的价值已为世界所公认。事实上,大乘佛教的这一发展方向,是用汉文化中高超的艺术手段和方式来表达佛教的思想教义。近代有人认为中国佛教是多神教,是偶像崇拜,这是完全不理解佛教教义和无视历史事实的一种误解。事实上,大乘佛教信奉“诸法缘起性空”的学说,佛教不承认有创世主,也不相信有主宰人类命运的天神。
(三)社会化
中国大乘佛教继承和发展了龙树的“一切资生事业悉是佛道”和弥勒的成佛必须修学五明的思想,在僧俗信徒中产生许多着名的学者,如一行、道宣、王维、孙思邈等人。到了禅宗六祖慧能(638-713)提出“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的思想,以后的怀海(720-814)又提出“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原则,因而使佛教与社会生活打成一片,在实际行动上实现了释迦牟尼的“成熟有情,庄严刹土”的理想,使大乘真正发展为“人间佛教”。
自公元九世纪以后的一千余年中,佛教的高僧大德从事造桥、修路、兴修水利、植树造林、行医施药、赈灾救难、救死扶伤,以至兴办社会福利事业、从事民族团结工作、进行整理文化遗产者代不乏人。举其着者,如深受禅宗思想影响的西藏宁玛派高僧钵阐布在担任吐蕃僧相时力主和议,促成唐、蕃立碑结盟(821一3),结束了百余年纷争的局面,开辟了汉藏两族世代永好的新的历史时期。明代僧人道衍(1335—1419)主持《永乐大典》二万二千八百七十八卷的编纂,总汇了当时汉文化的全部内容,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一部百科全书。大乘佛教的这一发展,使佛教与中国文化完全打成一片,而无法分割了。
综上所述,大乘佛教传入中国后,和中国文化相结合,发展是多方面的。一方面是与中国的思辨哲学相结合,而向学术化发展,对教义愈研愈精,由此引起各宗派的成立,使佛教本身达到高度的繁荣;一方面是与中国的精美工艺相结合而向艺术化发展,使佛教成为绚丽多彩的艺术宝库;一方面与中国的人生理想相结合而向社会化发展,使佛教与中国社会密切联系。这三方面都使佛教成为中国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大乘佛教提出菩萨应以五明为修学的主要内容以来,佛教已由避世潜修的宗教信仰和思辨哲学转而向世间的学术、文艺、理论科学、生产工艺的领域迈进。千多年的历史经验证明,佛教在中国大地上吸取中国文化的营养,沿着这一人间佛教的方向发展,取得极其巨大的成功。我们教祖释迦牟尼的“成熟有情,庄严刹土”的伟大理想已在东方的广大地区在一定的程度上化为具体的现实。在人类所创造的各支古老文化中,佛教已以独具的精深哲学思想,丰富的精神财富,庞大的文献宝藏,精美的文化遗产而成为东方文化和文明的重要支柱。它在长期进行“成熟有情,庄严刹土”的崇高事业的同时也使自身成熟起来和严净起来了。
在未来的世代中,佛教必能一如既往,进一步与全人类的先进文化相结合,开出更加绚丽的花朵。佛教徒必将以更加精进勇猛的精神,深入学习五明,广行利他事业,为全人类的和平、进步和幸福的光辉远景做出前所未有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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