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部作品,在君王和学者眼中的有着不同的价值--在玄奘眼里,《大唐西域记》是十几年心血的整理;而在唐太宗眼里,他看重的是整个西域的战略价值,甚至是更加遥远的中亚和印度,因此,作为大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必须让玄奘脑子里的资料变成对国家实实在在有用的战略信息。因此,《大唐西域记》是作为一项政治任务动笔,却成就了其不可估量的学术和实用价值。
唐太宗与玄奘的第三次"过招"因为长孙无忌的出现而柳暗花明,最终在撰写《大唐西域记》上达成一致,可以说再次打成平手--唐太宗能够得到西域印度各国最鲜活的第一手资料,玄奘也能完成记录西行旅程的心愿。
计划和准备是成功的前提,出色的临场应对是成功的保障,这些玄奘都具备了,也做得很好,但事实的走向却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变化和变故时刻都在发生,玄奘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
谋事易,谋人难;让人去做一件事容易,找到一个好的人才去执行很难。
作为大唐帝国第一个盛世的缔造者,唐太宗深知人才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也具备了鉴别人才的眼光。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站在面前的这位中年僧人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知识渊博、谈吐得当,不卑不亢、气度不凡,而且有着崇高的威望。这样的人,如果仅仅用来写一部书、一辈子都耗在寺院中做学问、当一名不问世事的高僧,简直太可惜了!
爱才如命,而且机不可失,所以唐太宗当即就提出了希望玄奘还俗,留在自己身边为国效力效力的要求。唐太宗不是不知道让僧人还俗的难度,但是第一,唐太宗爱才,玄奘确实有才华,唐太宗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才为自己效力;第二,贞观后期,跟随唐太宗打天下的谋臣猛将很多都已去世,国家急需补充高端人才;第三,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唐太宗是个杰出的帝王,但在亲情上处理得并不好,先是玄武门兄弟相残留下阴影,继而自己的儿子们,前期主要是太子承乾和魏王李泰,后期主要是吴王李恪对太子李治的潜在威胁。朝中大臣们又因为皇子之争而分成不同的派系,房玄龄很可能是魏王李泰的最大后台,而长孙无忌则支持太子李治。为了弥合朝中派系之争,唐太宗迫切需要一位身家清白、能力出众、威望很高的人作为第三方势力来缓和朝臣的敌对态势,而玄奘,正是最佳人选。
所以唐太宗还是决定试一试。
此时,长孙无忌并没有再次站出来跟风说话,鼓励玄奘还俗当官,而是选择了观望,首先,他一时还摸不准皇帝是真的想要玄奘还俗,还是只是对这位高僧客气客气,以显示皇恩浩荡;其次,有些招数用两次就会不灵,这是一个当官技巧的把握;再者,从长远看,他很清楚玄奘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自己身为重臣,以后很可能还会跟玄奘打交道,如果为了拍一时马屁而给玄奘留下"弄臣"的印象,万一将来玄奘在皇帝面前给自己下一个不怎么样的评价,这就对自己的仕途大为不利;最后,此时附和,会给群臣留下君臣二人威逼玄奘的感觉,长孙无忌也是人精,早就看出来玄奘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摇信念和立场之人,一旦他决意不从,就会让双方都很难堪,下不了台阶。
所以,长孙无忌选择观望,他要看看玄奘如何面对皇帝的"盛情"。
退一步说,以玄奘的学识和才干,如果想当官,年轻时就可以还俗,况且当时正是隋末乱世、群雄并起、李渊父子起兵争天下最需要用人之时,就连少林寺的武僧都帮过唐太宗的大忙,玄奘以超然身份辅佐明主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玄奘没有这么做,他一身最大的愿望就是精研佛法,在佛学的道路上不断进取、寻求大法,这才有了偷渡出关前往"西天"取经的举动。
正如长孙无忌所判断的,玄奘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摇信念和立场之人,十九年前是这样,十九年后也是,因此,面对唐太宗的"盛情",玄奘十分诚恳的说:
"玄奘少践缁门,服膺佛道,玄宗是习,礼教未闻。今遣从俗,无异乘流之舟弃水而就陆,不唯无功,亦徒令腐败也。愿得单身行道,以报国恩,玄奘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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