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广行之益
助扬王化
国家所依赖作为治理的,不过是赏、罚二端。明确刑法辅助教化,儒术所以应当广行啊。但是赏罚能够达到的效果,不过千百中之一罢了。若是要深究那幽暗独处的作为,心念的动态,那即使家家设一孔子,户户设一皋陶,也有所不能的。所以世人畏惧王法,总是不如畏惧天谴,因为王法可以逃脱,而天谴不可以逃脱啊。能广泛实行释、道二教,使因果的学说,传扬世间,那世人的心中,自然有所畏惧,比起孔子作《春秋》,那功德不在其下了。
[按]刘宋朝的文帝对何尚之说:“范泰、谢灵运曾经说,儒家六经本意是在救济世俗,若是求性灵真要,那必须以佛理为指南,使本领土内都受佛的感化,我就坐享太平了。”何说:“渡江以来,王导、周顗、庾亮、谢安、戴逵、许珣、王蒙、郗超、王坦之、臣高祖兄弟,没有不归依。那百家的乡村,一人持五戒,就是一人行善;十人持五戒,就是十人行善。行一善就除去一恶,除去一恶就息止一刑罚。一刑息是一家,一万刑息是一国,就是陛下所谓的坐享太平啊。”后来的儒生忌讳佛,只是想借“君子小人”四字,去辅助赏罚达不到的,我看这种办法是有疏漏了。”
培植真儒
我们有志学孔孟,应当学那大本领处,比如“学无常师”(学习没有固定的老师),“吾道一贯”(我的始终一样),无“意必固我”(孔子四绝),是孔子的大本领啊。发扬“克己复礼”,“忠恕之道”,是颜回、曾子的大本领啊。仲尼的学说,主要是治己,所以说:“默而识之”(检讨自己),“夫我不暇”(没空说别人),“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多责自己少责别人),等等教导。孟子的时候,虽然有杨朱、墨翟,被孟子批判,这还是礼让演变为讨伐,不是可以人人效仿的啊。不像后人对于仲尼的亲身实践,有畏难情绪苟且偷安;一听说能抵制杨朱、墨翟,就是圣人一类,便踊跃鼓掌,放下难的趋向容易,反而怪当今的世道,没有杨朱、墨翟这样的人可以批判;想方设法找那稍有类似的,就当成杨朱、墨翟对待,于是把攻击转移到释道上。但只是从事讲学,而因此自治的就疏忽了。那何不如存有圣贤大公的心,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党同伐异就好了。
[按]佛家的五戒,仿佛儒家的五常,只应当交口相赞,不应当相互诋毁。世俗的人不详细了解,听到慈悲的说法,是出自佛家,必定反对说,而我儒家的仁,就这样丧失了。听到盗淫的戒,是出自佛家,必定反对戒,而我儒家的义,就这样亡失了。听到妄言的禁忌,是出自佛家,必定反对禁,而我儒家的忠信,就这样灭失了。岂不是要捍卫“道”,却反而害“道”了吗?昔日有学者,认为佛教有害,问象山先生(宋朝陆九渊),先生说:“试问害在哪里?如今那害道的,正是这种无聊的话。”
潜消祸乱
茫茫宇宙,不是没有出类拔萃的英雄,用在正道上,就是张良、周勃、陈平、萧何;用在邪道上,就是王莽、董卓、司马懿、曹操。自从开设科举考试,使那垂髫少年时,就开始从事笔墨,年复一年,不知不觉两鬓斑白牙齿脱落,而其中奸雄的丧气,狡猾的灰心,就多了。又有一种才智杰出,功名不能够打动他的心,就让丛林寺院收取,使他暮鼓晨钟,东参西访,看富贵如浮云,视死生如梦幻。把飞扬跋扈的材料,作为念佛参禅的用途,就暗中消灭了祸乱的源头,又不知有几千万万了,哪里是区区不堪的小辅助呢?
[按]说“孔子完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哪里惧呢?是惧怕身后的恶名啊,但这还是太平盛世的事啊。若是后世的乱臣贼子,并不畏惧这虚名了。岂只是乱臣贼子,就是叫做有文化的人,也丝毫不知有《春秋》了。只有指示那人命无常,死后受报,不忠不孝的人,化作畜生、饿鬼,才知道用尽奸心诡计,最后一场空;来世的万苦千愁,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回想龙争虎斗,称王称霸的谋略,不知不觉就冰消瓦解了。可叹!自从有佛法以来,不知使多少乱臣贼子寒心,多少巨恶豪强丧胆,使民众一天一天变善却不知谁的作用,我从如来的大教中见到了。下附征事(一则)
毁教现果(出《魏书》)
北魏的司徒崔浩,博学记忆强,才智过人,太武帝很信任他,但他就是不信佛,劝武帝毁佛灭僧。见妻子郭氏念诵佛经,就愤怒烧掉。崔颐、崔模,是他弟弟,深信三宝,见到佛像,虽然在粪壤中也必定下拜,崔浩嘲笑斥责他们。后来崔浩因为《国书》事件,触怒武帝,押上囚车,送到城南刑场,拷打极其惨酷。更使卫士数十人,往他身上撒尿,哀声嗷嗷叫,传遍整条道路,自古高官被杀,没有比崔浩更惨的。崔氏的族人不论老少,都被灭了,只有他弟弟崔模与崔颐,因为与崔浩志向不合,却避免了灾祸。
[按]太武帝灭佛法后,有沙门昙始,亲自去见武帝,武帝叫人杀他,没有损伤。武帝愤怒,抽出自己的佩刀亲自杀他,也不损伤。把昙始投放到虎笼里,老虎都害怕不敢动。又让天师寇谦之,去虎笼处,老虎就向寇咆哮要咬他。武帝这才惊醒,请昙始到大殿上,再次礼拜悔罪,许诺恢复佛教(见《北山录》)。可叹!三教的圣人,无非是要教化人们行善罢了,哪里希望各立门庭,计长较短呢?秦始皇受李斯计策的迷惑,焚书坑儒,最终自己死在沙邱,李斯也灭族。汉桓帝、汉灵帝,唐昭宣帝,受宦官和宠幸的人迷惑,杀尽天下名士,而协助皇帝作恶的人被杀身,皇帝自己也亡国(见《资治通鉴》)。魏太武帝受崔浩迷惑,毁寺焚经,不到三四年,崔浩灭族,魏太武帝父子都不得正常死(出《魏书》)。周武帝受卫元嵩迷惑因而灭佛法,不到四五年,卫元嵩贬死,武帝忽然有恶病,全身溃烂,三十六岁就死了,临终的丑恶,不忍细说了(出《周书》)。唐武宗信任赵归真、李德裕,毁掉天下佛寺,不到一年,赵归真被杀,李德裕流放死了,武宗三十二岁短命,没有儿子继承(出《唐书》)。五代时期的皇帝中,没有比周世宗贤能的了,但不知佛法,于是毁坏佛像拿去铸钱,所以不到六年,国家灭亡(出《通鉴》)。可究竟的是秦朝废除儒教后,没到三十年儒教就复兴;汉唐禁锢后,没到数年文人就渐渐兴盛;魏武废佛教后七年就恢复,周武废佛教后六年就恢复,唐武废佛教后,不到一年就恢复,难道不是仰面向天吐口水,反而弄脏了自己的脸吗?李斯、崔浩是灭儒、灭佛最首位的,所以他们受的现报尤其惨酷。宋徽宗虽然改天下寺院为道观,但还没有到灭佛法的地步,所以自身虽然受辱,而国运能延长。这都是前事分明摆在那里可以考查的。所以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敬仰体会广行三教的用意,儒教按儒教的,佛教按佛教的,道教按道教的,合力同心,共同教化,互相没有诋毁,那么天下的生灵实在幸运了。
附问答二则
问:僧徒不耕种不养蚕,安心受供养,只能耗费衣食罢了,有什么利益呢?
答:世间不耕种有食物的人多了,岂只是僧人?假设这些人不出家,能保证他们不穿衣吃饭吗?能保证衣食一定是出自他们的耕种吗?何况在俗家的人,除了他自身以外,还有妻子仆人,花费更超过本人,哪里像僧徒的一瓢一钵,到处是家风呢?那貂骚、狐鼠,是贵重的冠帽啊;锦绣龙纹,是贵重的衣服啊;山珍海味,是贵重的饮食啊;那穿戴食用的人,恐怕都不是耕种有食物的人啊。试问这穿戴食用的人,是在家人呢?还是俗家人呢?
在俗家的人,为了爱妾的妆饰,不惜用珠宝翡翠围绕;为了梨园唱戏的服装,动不动需要玉带、金冠;或开赌博的场所,而通宵彻夜;或结交淫朋,而喝酒吃肉;这种游手好闲之辈,车载斗量装不完,为什么不批评他们,却只归咎僧人呢?难道平庸丑恶之徒,就任随他们锦衣玉食,而明心见性之士,反倒不许他们粗茶淡饭吗?多有见到他们党同伐异,心中不平了。问:古时候的民众有四种(士农工商),今天的民众有六种(士农工商僧道)。农民只有一家,而吃粮食的有六家;工匠只有一家,而用器具的有六家;怎么能不贫穷并且有偷盗呢?
答:吃粮食的少,那粮食卖不出就伤害到农;用器具的少,那器具卖不出就伤害到工。所以农民的利益所在,正是依赖粮食的人多;工匠的利益所在,正是依赖器具的人多啊。且试问吃粮食、用器具的人,是白白伸手要呢?还是出钱贸易呢?若是白白伸手要,那吃粮食、用器具的人,确实担心太多了。若是出钱贸易,也担心太多,那富商大贾,每天卖出千金的货物,他们的父母妻子从门缝中偷看见,都要大哭了。这种迂腐不知世务的论调,何足挂齿。
“救急如济涸辙之鱼,救危如救密罗之雀”
[说明]“危急”二字,含义很广,与先前“救人之难”二句意思相同,只是先前是帝君说自己,这个是帝君劝告世人啊。“如”字有两个含义,一是直指要救济的事,一是特别形容要救济的心。下附征事(四则)
免难济厄(《法苑珠林》)
晋朝太元年间,京兆有叫张崇的,一直信奉佛法。苻坚战败后,长安百姓有一千多家,将南逃归向晋朝,被镇守部队抓获,要杀掉所有男子并抢掠女人。这时张也已被绑缚,锁住手脚,下半身体埋在土中,第二天准备驰马骑射,作为娱乐。张自以为必死,只是至心念观世音菩萨,夜半枷锁忽然自己破解,身体从土中涌出来,于是乘夜逃走。但脚已很痛,又称念大士名号,至心礼拜,用一石头放在面前,发誓愿说:“我要过江东,向晋帝投诉冤情,求救今天被抢掠的妇人。若能如愿,这石头就一分为二。”祝愿后,投石在地,石头果然裂开。张到京城申诉这件事,皇帝都加以安抚,已经卖掉的妇人,都赎回来了。
[按]不能自度,而先要度人的,是菩萨发心。张既然有大士的心,也应该他的祈祷马上有感应啊。
遥救堂崩(《唐高僧传》)
周朝的京城大追远寺,沙门僧实,俗姓程,是咸阳人,素有道德。一天正午,忽然登楼敲钟很急,吩咐众僧各自准备香火。香拿来后,众人问何故,僧实说:“这一刻江南某寺院,有讲堂要崩塌,将要压死千人,各自齐心念观世音菩萨救护他们吧。”就这样经声佛号,响彻禅林。后来几天,江南消息传来,说是当天中午时刻,扬州讲堂内正在说法,听众上千人。忽然听到西北有异常的香火,以及经声佛号,从讲堂北门进来,直出南门,众人都惊异,寻声走出去,听那声音的来源。人们刚刚走完,讲堂就塌下来了,没有一人受伤。梁朝的皇帝听说了,三次诏请僧实不来。后来僧实在保定三年七月十八日圆寂,哀伤振动朝野。
[按]一念的诚恳,能使经声佛号,瞬息传达到千里的遥远处,可以领悟一切唯心的道理了。那么修福超度的人,不可以瞬息通达冥府;念佛往生的人,不可以瞬息到达西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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